默認冷灰
24號文字
方正啟體

第一千零八十七章 複仇是一場獨飲(2/5)

作者:烽火戲諸侯字數:41688更新時間:2023-01-30 01:58:05

    結果等到他們三個進了院子,既沒有看到任何一位馬氏長輩,也沒有看到什麽相熟的供奉客卿。

    隻看到那撥神色古怪的青衣劍侍,怔怔看著他們幾個後到者。

    馬氏長房遭遇了一場翻天覆地的風波,家主馬岩挨了一腳踹,當家主婦秦箏都斷了一隻手腕,不過暫時並未殃及兩邊兩房旁支的相鄰府邸。

    馬川和馬璧隻看到了唯一一個不同尋常的地方,有個青衫背劍的男子,坐在台階上,此人手裏邊有本不薄的冊子。

    貴客?

    是某位已經在朝野揚名立萬的玉宣國世家子,家主想要讓他們兄弟來此,跟這個人切磋學問?

    馬川作揖道:“敢問兄台?”

    陳平安揮了揮手中賬本,“不必多禮,老鄉見老鄉。我們等會兒再細聊,等一等朝廷內定的下任狀元郎馬神童,馬徹。”

    馬川笑容如常。

    馬璧有些不悅神色,這小子真會擺譜,給臉不要臉的貨色,都敢擺到我們馬氏來了,在這京城,天潢貴胄功勳與那將相公卿子弟又如何。

    聽說前些年皇帝陛下與皇後娘娘,都曾在國師的護送下,微服私訪離開皇宮,來此下榻馬府,吃了一回馬氏的私房菜,皇後娘娘都讚不絕口,她懇請陛下賞下了好幾件文房清供給馬氏,確有其事,因為那幾樣東西,如今就供奉在了家族祠堂裏邊的神龕旁。

    隻可惜當時家主隻讓嫡子女和馬徹一起接駕,其餘人都未能親眼目睹天子龍顏。

    馬川用上聚音成線的手段,“馬璧,此人多半是一位山上的仙裔弟子了,京城權貴子弟,印象中好像沒有這麽一號人物。”

    馬璧點點頭,能夠跨過馬家的門檻,非富即貴,眼前男子,既然背劍現身,必然有所依仗,他同樣是學武有成的四境武夫,窮學文富學武,兄弟二人俱是打小就藥罐子泡大的好筋骨,以聚音成線與兄長密語道:“觀其氣象,倒是不俗,呼吸綿長,一看就是個練家子,不似山上修道之人,會不會是沈師傅在江湖上的嫡傳弟子?”

    馬川再打量了幾眼青衫劍客,不動聲色道:“確有可能。”

    京城內外和朝野上下,注意力都被馬徹給吸引過去了,但是在馬氏祠堂內部,他們兄弟二人,更是公認的文武雙全。用某位叔公的話說,就是以後咱們馬氏,長房那邊嗜酒如命、不務正業的馬研山,是定然靠不住了,肯定還得是他們倆兄弟挑起大梁了。隻是他們倆一貫藏拙,出了這條烏紗街,不顯山不露水而已。

    最後一個趕來庭院的少年郎,卻是與馬川他們兄弟截然不同的氣度姿容,麵如冠玉,玉樹臨風,少年神色肅穆。

    陳平安微笑道:“眉無喜憂,才是高人。不愧是永嘉縣馬氏家族文運凝聚所在,又是一位命裏欽定的碧紗籠中人,大好前程。”

    就是少年不曉得血氣方剛,色字頭上一把刀的道理。

    陳平安站起身,拿冊子隨便拍了拍長褂,走下台階,一步跨出,便來到了馬川和馬璧中間。一襲青衫長褂,已經站在兄弟二人的身後,伸手抓住他們的頭頂,就那麽輕輕一擰,兩顆頭顱幾乎同時發出哢嚓一聲,兩顆腦袋便直接被從前邊擰轉朝向了後邊,瞬間斃命的兄弟二人就那麽瞪大眼睛,瞪向那院門口的俊逸少年,馬徹。

    本來可謂氣定神閑的英俊少年,一瞬間就濕了褲襠。庭院門口便開始飄起一股尿臊味。

    馬徹隻看到那個轉頭笑望向自己的青衫劍客,鬆開手指,兩個脖頸已斷的死人,便那麽軟綿綿耷拉著腦袋。

    青衫男子竟然麵帶微笑,將兩顆腦袋重新擰轉過去,讓兄弟倆的後腦勺,重新朝向院門口那個瞠目結舌的的馬徹,“你就是馬徹吧,膽子很大嘛,有想好以後在玉宣國廟堂當什麽官嗎?國師,禮部尚書?還是先成為駙馬爺,聽說你們玉宣國的駙馬爺是可以當官的,皇帝陛下最寵愛的玉慶公主,前年去集清觀燒香,恰逢一場名士薈萃的雅集清談,就年紀最小、談鋒最健的馬徹一見傾心了,就是比較可惜,你不太好這一口,更喜歡廚娘於磬那般的豐腴婦人?”

    畢竟是隻讀聖賢書的少年郎,馬徹此刻早已臉色慘白,滿頭汗水。

    陳平安笑道:“知道馬川和馬璧為何落個這般下場嗎?好好回答,千萬別學馬苦玄那個最喜歡裝聰明的大傻子,回答錯了,我就把你的腦袋慢慢擰轉一圈。”

    馬徹不可抑製地身體顫抖起來,少年帶著無法掩飾的哭腔說道:“因為他們經常呼朋喚友,去別國參加一種狩獵遊戲,喜歡假扮馬賊和流寇,橫行無忌,為非作歹,去了很多次,殺了很多人,具體是多少,我不知道,真的不知道……”

    陳平安笑問道:“這種密事,你一個兩耳不聞窗外事的讀書人,又是怎麽知道的?”

    馬徹哪敢藏掖,竹筒倒豆子說道:“馬璧用心險惡,想要拖我一起下水,我拒絕了。”

    陳平安說道:“缺了個‘義正言辭’,你得換個說法,‘我義正言辭拒絕了’。嗯?”

    馬徹隻得牙齒打顫,乖乖複述一遍。

    少年心中叫苦不迭,怎麽還沒有人趕來此地,將這尊殺神立即拿下,繩之以法?咱們馬氏這些年不是往來無白丁,與那山上得道仙師都有淵源嗎?

    陳平安問道:“殺過人嗎?”

    馬徹使勁搖頭。

    陳平安又問道:“少年郎想殺人嗎?”

    馬徹還是搖頭。

    陳平安笑問道:“讀書種子敢殺人嗎?”

    馬徹依舊搖頭。

    陳平安微笑道:“作為未來觀湖書院的賢人君子,你覺得馬川馬璧該不該死?”

    馬徹毫不猶豫說道:“作惡多端,他們該死!”

    反正已經死了。

    不料就在這一刻,那兩具屍體脖頸處咯吱作響,兄弟二人好像被施展了定身術,隻能站在原地,卻是臉色鐵青轉頭望向馬徹,眼神中充滿了戾氣,好像要將馬徹生剝了才甘心。“馬徹,自己找件趁手的……兵器,打死他們,把他們的腦袋打掉才行,可以用磚頭,可以用屋內的硯台,興許用琴弦更好,相對容易割斷脖頸處的皮,不然用磚頭,有的磨了。”“甭管用什麽法子將他們的腦袋弄掉,馬徹,隻要做成了這件事,你就可以活著離開此地,但是我隻給你一炷香時間,過時不候,到時候就要變成他們來剝你的皮了,他們是武藝傍身的練家子,當然,你不念同族兄弟情誼,他們興許心慈手軟,下不去手,到時候就要風水輪流轉,又輪到你占據先手了,可以賭賭看。”

    馬徹愣在當場。

    陳平安笑道:“一寸光陰一寸金,你們讀書人不可不察啊。還是說願意賭馬川馬璧跟你一般膽小,不敢剝下一張活人的皮?”

    馬徹不敢看那兩雙布滿血絲充滿憤恨的眼眸,少年低著頭,搖搖晃晃跑向那處家主讀書之地,上了台階跨過門檻,原本手腳發軟的少年便動作極快了,進了屋子,視線巡遊起來,馬徹心思急轉,一頓搜刮,很快就尋了幾件趁手的“兵器”,要以一方沉甸甸的硯台,砸斷那對兄弟的脖頸筋骨,摔了一隻擺放在花幾上邊的花瓶,少年要以碎瓷片切斷脖頸皮肉,才算完成約定,砍掉他們的腦袋,割下了首級。

    馬徹一手拿著硯台,一手持花瓶碎片,隻是等他跑下了台階,卻看到那些麵露異樣神色的青衣婢女。

    這讓馬徹一下子銳氣全無,呆呆站在台階底部,手腳冰涼。

    青衫劍客與他擦肩而過,笑道:“嫌棄她們礙眼,怕她們事後嚼舌頭?好辦,不如先殺了她們?可以不計入一炷香光陰之內。”

    馬徹好像陷入天人交戰的處境,一位身材矮小的持劍婢女冷若冰霜,她向前跨出一步,抖了一個劍花,似乎在提醒這個被玉宣國士林說成是文曲星下凡的少年,你馬徹,試試看?!馬徹嚇了一跳,再不敢有殺人滅口的念頭,徑直跑向馬川馬璧兄弟二人那邊,手持那方價值連城的硯台,少年高高舉起手臂,顫顫巍巍,古硯上刻著那幾句硯銘,好像也隨之搖搖晃晃起來。

    兩個脖頸青筋暴起的難兄難弟,由於既無法開口言語,手腳又動彈不得,他們隻能用殺人的眼神死死盯住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年。

    馬徹一下子就淚流滿麵,喃喃道:“我下不去手,下不去手……不要逼我,不要再逼我了。”

    陳平安坐回台階,攥著那把鬆針的手,輕輕握拳,捶打胸口,皮笑肉不笑道:“手足相殘,觸目驚心,令人痛心疾首啊。”

    異象橫生,婢女秋筠伸手探臂朝書房那邊一抓,將一把釘入牆壁上長劍駕馭在手,她體態輕盈如蜻蜓點水,倏忽間就來到馬徹身後,一劍筆直刺出,就將少年刺了個透心涼。

    馬徹呆呆低頭望去,半截長劍透出自己的胸膛,略帶弧度的鋒銳劍尖,竟然沒有些許血跡。

    青衣婢女秋筠的腦袋一側太陽穴,如遭撞擊,頭顱晃蕩出一個幅度,這名為了心儀男子好似殉情的女子,當場斃命倒地。

    嬌軀墜地之前,她深深看了眼情郎。

    陳平安雙指並攏一劃,穿透馬徹的長劍原路折返,重新釘入書房牆壁,長長的金色劍穗,朝向地麵,溫順下墜。

    馬徹好像被這一劍徹底激發起了怒火和恨意,在發現自己挨了一劍卻毫無痛苦之後,他也顧不得深究緣由,眼眶通紅,一把抓住那馬川的腦袋,往青衣婢女那邊拖拽而走,再將馬川往地上一摔,將後者臉麵與那賤婢對視,高高舉起手中那方篆刻古聖賢語的沉重硯台,重重砸在馬川的脖頸處,一下又一下,很快就砸得後者骨骼碎裂,瘋了一般的少年臉色猙獰,開始用手中瓷片磨掉馬川的血肉皮膚……

    先前劍仙殺人,劍氣也好,鬆針作袖珍飛劍也罷,都太快了。

    眼前這一幕慘絕人寰的畫麵,卻是名副其實的鈍刀子割肉。

    馬璧眼睜睜看著這一切,心如刀絞,肝膽欲裂。一向覺得殺人最是快意事的他,既怕死,更怕這個死法。

    瘋了,好像所有人都瘋了。

    被鮮血濺射滿身的少年站起身,一步步走向那個站在原地束手待斃的馬璧。

    院內,有些青衣婢女幾乎將苦膽汁水都吐完了的,先後抬起頭,戰戰兢兢望向台階那邊,那個神色專注卻淡然的青衫劍仙。

    ————

    折腰山的道旁酒肆,裴錢落座後,徑直問道:“這次喊過我來是為了什麽?”

    不如先忙正事再敘舊。

    劉羨陽一貫是坐沒坐相的德行,一隻腳踩在長凳上,晃著碗,笑道:“喊你過來助陣,是顧璨的意思,若隻是按照我的想法,哪裏需要這麽興師動眾,否則也太給永嘉縣馬氏臉了,他們又沒有一位飛升境坐鎮家宅。顧璨呢,是擔心你師父在馬府裏邊,一個沒能收住手,殺瘋了,鬧出一樁類似江湖演義小說上邊的慘案,滅人滿門,斬草除根,別說人,連馬家會下蛋的雞鴨都給宰了一幹二淨,說不定連灶房那邊被人撿出來的雞鴨蛋都給搖碎嘍。”

    裴錢啞然失笑,師父怎麽可能如此作為,隻是劉羨陽和顧璨今兒坐在這裏,還是讓裴錢覺得心裏舒坦,便跟他們敬了一碗酒。

    顧璨端起酒碗,悶了一大口,說道:“我沒這麽說過。”

    緊接著顧璨補了一句,“但我確實是這麽想的。” 本章尚未完結,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---->>>

上一章 回目錄 標記書簽 下一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