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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千零八十八章 那窩螞蟻皆同姓(2/5)

作者:烽火戲諸侯字數:45392更新時間:2023-01-30 01:58:06

    她反正是眼饞很久了。

    要死就死得幹淨些,人都沒了,死絕了才好,馬氏產業自然就可以被收繳國庫。

    省得被那馬氏坐大,在玉宣國根深蒂固,尾大不掉。皇後娘娘怕就怕馬氏子弟,哪天就成了駙馬爺,又或者哪個姓馬的女子,再過個十來年的光景,女子以後就進了宮,就得喊她一聲婆婆了。

    薛逄問道:“國師,陽翠殿那邊如何處置?我們是晾著不管?任由對方逛過再走?”

    老人眉宇間憂愁不已,站起身,“陛下,我過去瞧瞧,看看能否認出是哪條過江龍,隻要對方身份確定,上五境都不用怵他。”

    “得與陛下事先說好,萬一碰到個不按常理說話做事的主兒,我會量力而行,勸得動是最好,談不攏的,我打得過,就趕人,肯定打不過的,我就幫忙關了門,就算對方在裏邊坐陛下的龍椅,甚至是在上邊拉屎撒尿,也隨他去了。反正關了門,誰也瞧不見他在裏邊鬧騰什麽。”

    皇帝薛逄笑著點頭,“國師無需急迫行事,盡量莫要起了爭執,傷了和氣,陪著他多聊幾句也無妨,朕這就讓禦膳房那邊備好瓜果點心,隻要你們聊得還行,可以馬上端去陽翠殿。”

    其實也就隻是覺得棘手,對方如此犯禁,確實有損國體,讓朝廷丟了些顏麵,如何驚懼或是恐慌,倒是算不上。

    要說擱在三四十年之前,小國君主,突然聽說有個身份不明的練氣士,就在自家皇宮主殿內杵著,哪能有這份鎮定。

    若是細究根源,約莫還是玉宣國薛氏作為大驪王朝的藩屬國,是不太怕這種“意外”的。

    別說山澤野修的膽子都被大驪王朝敲得稀碎了,就是那些譜牒仙師,武學宗師,又如何?

    等到國師離開屋子,去往那座陽翠殿,皇帝眯眼笑道:“這些個修道神仙。”

    皇後娘娘捧著炭籠,懶洋洋道:“誰說不是呢。”

    裴錢來到京師城隍廟大門口,沿街都是香燭鋪子,因為是大雨如注的時分,再加上今日是清明節,本來香火鼎盛的城隍廟,隻有稀稀疏疏的幾把油紙傘在緩緩移動,裴錢扶了扶頭上竹編鬥笠,手持行山杖,緩緩走過山門牌坊,入了第二道儀門,一路所見,匾額多是藍底金字,整體色彩偏暗,與山水神靈府邸宮闕是別樣風格,同樣被山上視為山水官場,實則城隍廟冥官與山水神靈還是有不同的職責分工。

    主殿供奉城隍爺的神主坐像,左首為文判官,右首為武判官,城隍一眾官吏鬼差,依次排開,儀仗森嚴,負責鑒察陽間世人善惡,剪除境內作祟凶逆,領治各路亡魂。隻是因為舊文判官洪鍾毓已經轉任別地,所以這尊金身神像暫時蓋上了一塊大紅布,等到新任文判官上任,就會更換一尊神主雕像。

    歸功於自家師門裏邊,有大白鵝這個上知天文下知地理、幾乎問什麽都能回答上來的小師兄,再加上裴錢曾經獨自遊曆浩然數洲山河,故而裴錢如今對各種“古怪神異”的曆史淵源、風土掌故,可謂見多識廣,按照崔東山的解釋,各級城隍,職責還是以“接引”為主。

    不愧是自稱去過酆都的。

    世俗王朝戶部儲藏的魚鱗黃冊,詳細記錄一國田地、百姓戶籍。而城隍廟就負責詳細記載陽間一切有靈眾生的功過得失。

    裴錢來到京師城隍廟的主殿外,先前在門外街上請了香燭,對主殿諸位冥官拜了三拜,禮敬天地四方。

    等到裴錢燒香禮敬完畢,一位女子姿容的日遊神,身材修長,紗帽寬袍,雖是女子,卻氣象雄闊,她腰懸木牌“日巡”,騎乘一匹通紅火馬,負責白晝帶隊巡遊京城地界,察覺到城隍廟內的異樣,職責所在,她立即趕來此地,翻身下馬後,那匹火馬身形憑空消散,化作一股火焰融入木牌當中,她神色肅穆問道:“來者何人?”

    裴錢自報名號,“晚輩裴錢,見過京師日遊神,我的譜牒落定在大驪王朝處州境內的落魄山,叨擾了。”

    日遊神說出“稍等”二字,掏出一本青綠顏色的玉冊,她從玉冊中“勾”出一連串金黃兩色文字,都是有據可查的內容。

    裴錢在山上的金玉譜牒,確是落魄山霽色峰祖師堂,黃冊戶籍則是落在大驪處州龍泉郡槐黃縣。

    陽間通關文牒可以作偽,但是瞞不過一座明鏡高懸的城隍廟。

    日遊神猶豫了一下,笑道:“裴先生,你的生辰八字,家鄉籍貫,都對不上。多問一句,是大驪槐黃縣戶房那邊記錄有誤?”

    雖說幽明殊途,日遊神身為城隍廟女子神官,隸屬於冥府正統敕封的佐官,她就像有品級的朝廷命官,並非一般濁流身份的衙役胥吏,所以她完全沒有必要與一位陽間武夫如何客套,隻是裴錢一來是落魄山陳劍仙的開山弟子,再者她還是城隍廟某份內檔案上邊的“紅人”,簡而言之,裴錢不管身在浩然九洲何地,隻要她路過各級城隍廟,哪怕是偏遠小國的府縣城隍,勘驗過身份,都會對裴錢禮敬幾分。

    裴錢笑著解釋道:“我出身桐葉洲藕花福地,隻是早就記不得自己的生辰八字了,後來跟著師父到了槐黃縣,在戶房那邊就隨便寫了一份檔案。”

    日遊神笑著點頭,“不打緊,無礙神算乘除。”

    她再問道:“裴宗師,想不想弄清楚自己的生辰八字?”

    裴錢搖頭道:“好意心領,不必了。”

    她在槐黃縣衙戶房那邊錄檔的出生月日,都是以她第一次認識師父的月、日來定的。習武之人講究拜師如投胎嘛,挺好的,不用改。

    這尊日遊神與裴錢作了一番簡明扼要的自我介紹,原來她名叫秦負暄。

    她也曾是玉宣國曆史上一位極負盛名的女將軍。

    秦負暄問道:“裴先生此次造訪京師城隍廟,可是有事?”

    裴錢赧顏道:“我可當不起‘裴先生’的稱呼,秦日巡隻需喊我名字就好了。”

    秦負暄笑而不語,靜待下文。

    裴錢說道:“隻是路過此地,走走看看。”

    秦負暄笑著點頭,告辭離去。

    裴錢看了眼主殿內的城隍爺坐像,還有一旁的武判官彩繪塑像。

    哪怕是國力孱弱的藩屬小國,京師城隍廟至少也會設置十二司,像大驪王朝的京城和陪都,兩座都城隍廟,就各有卅六司之多。

    而作為天下城隍之首的那座城隍廟,位於中土神洲的靈芝王朝,衙署機構多達六十二司。

    城隍爺周方隅,神位與中土五嶽和四海水君相同。這尊周城隍的麾下四位主官神將,分別姓甘、柳、範、謝。

    裴錢當年曾經遊曆過這座城隍廟,事實上,她還與那位周城隍和範將軍,有過一麵之緣。

    當然不是今天這種“陽間活人抬頭仰視神主”的情況,雙方聊過天的。隻是這種事情,好像也沒什麽可說的。

    在那馬府當了多年廚娘的於磬,她再不敢繼續登山,慢慢退回山腳,她再沿著那條長河找到那個自稱是來自蠻荒天下的蕭形。

    作為修道有成的山上練氣士,她並不是害怕那些長劍懸屍的場景,隻是畏懼這幅畫麵背後隱藏的深意。

    她擔心自己一步踏錯,就會淪為其中一員,上不著天下不著地,就這麽擺蕩著。

    於磬停下腳步,沉默許久,望向對岸那個連妖族真名都說出口的蠻荒女修,“敢問蕭姑娘,這裏是哪裏?”

    蕭形蹲在河邊,掬水洗臉,再拍了拍臉頰,反問道:“知不知道自己置身何地,還重要嗎?”

    於磬說道:“你若是不說,我就走了。”

    蕭形瞬間失態,伸出手,好似溺水之人要抓住救命稻草,祈求對岸的貌美婦人別走,千萬別走,陪她多少幾句。

    於磬看著那個失魂落魄的蠻荒女修,幽幽歎息一聲,今日對岸女子之境況,會不會就是明日自身之處境?

    她問道:“請教蕭道友,你是如何保持一顆道心不崩潰的?”

    大概是珍惜每一個跟人交談的機會,蕭形總是喜歡先扯一大篇題外話再步入正題。

    她自稱雖隻是一粒心神,卻也可以觀想出完整的魂魄,與真人無異了。世間魂遊與夢遊,雖有異曲同工之妙,本質上到底不同,蕭形現在就是留下一魄寄居真身的守宅之法。管用,但隻是暫時的。她已經先後用上了十數種蠻荒秘法,才勉強維持住一顆道心不至於失守。

    於磬好奇問道:“坐在山路台階那邊的年輕道士,是什麽身份?是陳平安出竅遠遊的陰神,還是一副陽神身外身?為何是如此模樣?有講究?”

    蕭形驀然笑臉,如有一種大仇得報的酣暢快意,就是這讓她的精致容貌,瞧著有點畸形和扭曲,“都不是,他這輩子是不會再有陰神陽神了,身為聖人嫡傳,卻注定溫養不出半個本命字,可憐,可憐極了。至於那位……道士模樣的存在,是……任公子。”

    於磬故意略去那些無法確定真假的內幕,隻是最後一句,讓她聽得摸不著頭腦,“什麽?”

    蕭形歪著腦袋,笑問道:“連我這蠻荒畜生,都曉得浩然有詩篇‘誰似任公子,雲中騎碧驢’一語,膾炙人口,你是浩然地仙,都沒聽說過?”

    視線盡頭,不知幾百幾千裏外,白雲如海,依舊可以清晰望見有頭戴蓮花冠的年輕道士,不穿靴子,光腳盤腿,騎在一頭碧綠毛驢上邊,手持一根金色魚線的竹竿,一個遠遠拋竿,絲線在高處金光一閃,魚鉤便墜入地上的綠色長河中,刹那間在水中掀起巨大波浪,翻湧如雪,水花激蕩雷聲滾滾。

    察覺到了這邊的視線,年輕道士笑著朝她們擺擺手,豎起一根中指在嘴邊,約莫是示意兩位姑娘別聲張,驚嚇走了即將咬鉤的魚兒。

    蕭形冷不丁問道:“你是劍修?”

    於磬笑道:“怎麽可能,劍修多稀罕。”

    她若是金貴的劍修,就不至於身在馬府了。

    劍修在哪裏不是個香餑餑?

    蕭形目不轉睛盯著對岸的豐腴婦人,神采奕奕,絮叨道:“在這裏,隻要你想,就可以是啊,既然咱們以道友相稱,又確是共患難,我可以幫忙。”

    “你想要幾把本命飛劍?都是好商量的。”

    “不過我隻負責打草稿,就像打造出一個很粗略的泥胚,想要真正活靈活現,還得是他這位總閱官親自來……敲定和命名,賦予一種名正言順的真實。”

    言語之間,蕭形身邊便多出了一個栩栩如生的彩繪泥人“於磬”,隻是後者暫時閉目狀,仿佛隻是差了一手畫龍點睛。

    這位於磬,容貌之美豔,態度之端莊,猶勝真實婦人幾分。

    蕭形圍繞著那個贗品於磬,為她陸續增添發釵、挑花等精美飾品,同時在那胸脯和臀部指指點點,還會輕輕揉捏搓動幾下,“道友的身段,真是好生養,臉頰需要塗抹額黃腮紅嗎,還是覺得不施脂粉以淡雅取勝?這兒,還有這兒,想要更大些、更豐滿些,還是一直覺得累贅了點,想要清減幾分?對了,道友願意有幾把飛劍,每把飛劍的形製、神通如何,都想好了嗎?”

    山上描眉客,小說家有座白紙福地,兩者疊加在一起,便有種種奇思妙想和諸多奇詭景象。

    於磬問道:“這座天地,都是你一點一點推敲細節,耗費心力營建而成?”

    蕭形嗤笑道:“哪敢貪功,不到百一。”

    “實不相瞞,你此刻所見到的所謂無垠天地,隻是十餘處幻象畫卷之一,被他標注為……行亭六,而我知道的總計二十餘處小天地,能夠占據多大的比例,我就抓瞎了。他沒有給我更多打開卷軸的權柄,隻是遠遠瞥過幾眼。就像一大群……夏夜草叢間的螢火蟲,光亮點點,忽明忽暗。”

    “我雖然恨不得將那陳平安剝皮抽筋,食其肉飲其血,析骸以爨,但是不得不承認,撇開仇怨,若隻是道上相逢,就憑他這份手段,讓我跪地磕頭,認他當個祖師爺,肯定心甘如怡。”

    聽到這裏,於磬譏諷道:“道友真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。”

    蕭形微笑道:“既然你我注定在此間長相廝守,藏掖個什麽呢?”

    接下來一幕,讓於磬有些措手不及,隻見那蕭形笑容嫵媚,凝眸對岸的婦人,蕭形竟是一言不合便褪去全身衣裙,露出一具雪白的胴-體,抬起腿,環住“於磬”的腰肢……於磬臉色一沉,徑直轉身,走向那座青山,眼不見為淨。對岸那邊傳來一陣陣細微的喘息聲,於磬罵了一句恬不知恥的醃臢貨色,蕭形隻是在那邊自顧自與“於磬”耳鬢廝磨,媚眼如絲,如泣如訴,她望向婦人的遠去背影,她手上動作不停,脫去“於磬”的衣裙,托起胸口一座沉甸甸鼓囊囊的山巒,她再用一種憐憫的眼神,喃喃低語道:“好姐姐,你根本不知道,什麽都不知道。何謂天地間真正的道心。他看待此事,何止是作白骨觀那麽簡單,好姐姐,這種魚水之樂,床笫歡愉,我曉得你是熟稔的,何必故作羞赧……就當是一場坦誠相見的觀道了,瞧著吧,欲海沉浮,亦是修行哩。” 本章尚未完結,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---->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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