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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千零九十七章 是誰(1/5)

作者:烽火戲諸侯字數:33276更新時間:2023-08-13 21:30:22

    不知為何,顧璨臨時改變了主意,帶著婢女靈驗和國師黃烈原路折返,回到那座門臉極小的道觀。

    顧璨走到門口, 伸手拿起銅門環,輕叩三下,長久沒有回應。

    顧靈驗懶得再等,她徑直走到自家公子身邊,攥拳敲門,砰砰作響。

    古稱煉丹的崇陽觀內,好像終於聽到門外動靜, 吱呀打開大門, 走出兩個幹瘦的少年道童,一高一矮,如出一轍的麵黃肌瘦。

    確實是座冷廟子,飯菜有油水就怪了。

    顧璨與那兩位站在門檻內的道童打了個稽首,再笑道:“叨擾兩位仙童清修了,想要進入貴觀討杯水喝,不知是否可行。”

    那高個道童霎時漲紅了臉,嚅嚅喏喏不知如何作答,身旁那個本來板著臉的矮小道童,隻差沒有將逐客令三字可在額頭的,聞言也隨之笑逐顏開,“我叫宋巨川, 這是我的師弟鍾山。我們師兄弟尚未授籙, 暫無道號。平時隻是幫著師父打打下手,給京城那些排著隊登門的富貴人家,煉幾爐子延年益壽的靈丹。”

    將這幾位貴客引入觀內,宋巨川故意壓低嗓音說道:“國師大人與我們師父互稱道友, 時常咱們道觀飲酒論道的。”

    走在隊伍最後邊的黃烈嗬嗬一笑, 我怎麽不知道, 自己來過此地。更不知道崇陽觀的丹藥,原來在京城這麽受歡迎啊。

    顧靈驗斜眼望向天邊,隻將那份異象看了個籠統,一道粹然金光轉瞬即逝,她依稀猜出是有高人解形托象、蟬蛻屍解了。

    雖說比不得那些正統的舉形飛升,卻也屬於脫胎換骨的上乘屍解。顧靈驗自認這點眼力還是有的,在蠻荒天下,就常有大修士按部就班上升不得,天無絕人之路,就退而求其次,選取一處陰地,建造陵墓或是地宮,行那上古傳下的墓主或祠主升仙之路,精心布局,講求一個形解銷化,或死而複生,成就鬼仙之體,或是給轉世之身贏得一個羽化升上玄的機會。

    剛剛逛了一趟欽天監的她, 有了個決斷, 看來以後是要與公子虛心請教,認真學上一學望氣術了。

    顧靈驗以心聲問道:“公子,有結果了?”

    顧璨點點頭。

    顧靈驗忍不住追問道:“可是馬苦玄技不如人,敵不過陳山主,被斬了一副肉身和折損畢生道行,就是可惜最終仍然被馬苦玄用出保命的術法,僥幸逃脫了?還是更有甚者,馬苦玄早就算到有今天,所以早有謀劃,一開始就想要利用陳山主的劍術幫自己兵解,好借機脫劫而走,希冀著下輩子重頭再來?”

    顧璨頭也不抬,“隻要是他深思熟慮、反複思量過的事情,再決定出手了,就一定不會有什麽意外。何況望氣和屍解一道,你是門外漢,隻能看個熱鬧。”

    顧靈驗萬分好奇問道:“敢問公子,馬苦玄到底是什麽下場?”

    那可是數座天下候補十人之一!難道就這麽涼啦?馬苦玄要是換成蠻荒修士,肯定可以躋身天幹之列,大道前程一片光明。

    其實她也知道自己揣度的第二種可能是……不可能的。馬苦玄脾氣如何,光靠那些事跡就可以確定了。馬苦玄是這規矩重重的浩然天下,少有讓她一聽傳聞就心生親近的人物。

    顧璨說道:“我也不清楚真相,回頭你自己問他。”

    顧靈驗哀歎一聲,眼神幽怨道:“我哪敢啊,見著隱官大人,都要牙齒打顫哩。”

    在外邊看道觀小門,容易誤會,估量規模不大,進了道觀才知別有洞天,占地極為可觀,一進又一進,穿廊過道,曲折回廊。

    那個名叫宋巨川的少年道童是個話癆,一邊帶路領著這撥客人走在道觀內,一邊絮絮叨叨,“咱們師父,是本觀方丈,出身好學問高,青壯年紀,本是朝中客,後來心灰意冷了,不願在官場同流合汙,便老作山中人。”

    “他老人家喜歡入山采靈芝,早就斷了炊火,平日裏隻需服用黃精茯苓,粗衣糲食,黃齏是菜圃自種的白菘醃製而成的,道觀內還有一種自釀酒水,雖是土燒,總歸別處是有錢也買不著的。我們師父是真正的老神仙,年逾百歲而有壯容。雖天寒地凍的大雪時節,他老人家都不肯服棉絮的,站那混元樁,或是打坐之時,都會渾身冒白氣呢。”

    高個道童聽得額頭冒冷汗,宋師兄也太能掰扯了。隻是一想到自家道觀的香火冷落,鍾山便又佩服和感激宋師兄的用心良苦了。

    顧璨微笑道:“我隻聽說道家真人吐納煉氣之時,耳鼻兩竅會冒出青、白等不同顏色的煙霧,多寡按道力而論,道家典籍命名為‘鶴息’。”

    那宋巨川以拳擊掌,“是了,記得師父與我介紹過,那幾股嫋嫋煙霧,就叫鶴息!”

    顧璨沉默片刻,笑道:“鶴息一語,是我瞎編的。”

    宋巨川頓時啞然,一臉錯愕。

    行了,香火錢沒了。

    道觀還要賠上一壺茶水?

    師父不大氣,還記仇啊。

    古柏森森,蔭庇水塘,花落如墮鳥,遊魚啄而食之。

    塘邊有兩隻貓,一毛色純白而尾獨黃,市井俗稱金索掛銀瓶,它蹲坐作望水欲捉魚狀,一黃身白肚白足者,名金被銀床,正在撲蝶嬉戲。

    宋巨川咧嘴笑道:“野貓,經常去灶房偷吃的。”

    木訥鍾山肚裏有話,它們也偷不著什麽吃的。

    比起宋師兄,鍾山口拙最笨,學什麽都慢,師父總說他是不開竅的榆木疙瘩,他若能修習道法,世間就沒誰不可以修仙了。

    觀內鬆下有一老道,鬢發雪白,腳踩一雙草履,肩扛鋤頭,手挽竹籃,竹籃裏邊有幾塊沾著泥土的茯苓。

    咦了一聲,抬頭看了眼天幕,老道士掐指一算,搖搖頭,如今這天機世道,總之是教人愈發看不明白了。

    老道緩行,瞧見那一行人,難免心生疑惑,自家道觀一般都關門的,竟然有主動敲開門的香客?

    上杆子送錢來了?真有這等美事?就怕善者不來來者不善啊。

    兩位道童行禮道:“弟子拜見靖師。”

    老道臉色如常,點頭致意,將鋤頭和竹籃交給兩位弟子,準備親自待客了。

    老道當下已經騰出手來,打了個稽首,灑然笑道:“貧道程逢玄,兩位弟子都習慣稱呼貧道為靖師,貧道籍貫在那盱眙府,道場都梁山,散修漂泊,前些年從別洲遊曆至此停步。沒什麽正經道號,自封的,當不得真,就跟那文壇士林的私諡無二,不提也罷,免得貽笑大方。”

    顧璨問道:“可是那盱眙水府附近的都梁山?”

    程逢玄點頭稱是,大為意外,嘖嘖稱奇道:“公子真是博聞強識,世人隻有聽說那盱眙水府而不知都梁山,若是再多知曉些前塵舊事,無非是清楚那煉掉半座銅陵山和半數盱眙蝦兵的杜秀才,哪裏會知道什麽都梁山。”

    黃烈疑惑道:“杜秀才?”

    程逢玄笑了笑,不予解釋。

    顧璨介紹道:“中土神洲曆史上有位姓杜的五鬆先生,綽號杜秀才,是與徐夫人齊名的煉師。”

    盱眙府,府縣治所都設在山上,舉眉大視為盱,瞪眼直視是眙,寓意高瞻遠矚,就有了這個膾炙人口的古名。

    一路行來,沿途景致俱是不俗,建築古色,花木古色,黃烈忍不住讚一句好風水。

    以前是自己燈下黑了,竟不知眼皮底子就有這麽一塊風水寶地。

    老道士領著他們來到一處名為“蘧廬”的茅屋,離著古鬆不遠。

    顧璨看了眼字跡婉媚的匾額。

    程逢玄指了指那棵古鬆,“此鬆是這處道觀的創業祖師手植,好多年了,下有茯苓,快成人形。”

    顧靈驗看了眼古鬆地下的景象,偷偷掩嘴嬌笑,果然是有什麽樣的師父就有什麽樣的弟子,都能吹牛,不打草稿的那種。

    顧璨笑道:“仙長高風。”

    言外之意,是敢這麽對外人公開言說此事。

    顧靈驗以心聲單獨詢問黃烈,“瞧得出茯苓成精的異樣土氣嗎?”

    黃烈照實說道:“我看不出什麽。”

    老道人伸手一指,笑言一句莫作怪,驚嚇了貴客。

    隻見道士手指處,雙貓悉變為蝴蝶,繽紛飛散。

    顧靈驗故作驚訝狀,花容失色哎呀一聲,便往顧璨肩頭靠去。

    顧璨隻是伸手抵住她的額頭,輕輕推開,微笑道:“如何?我就說天壤間正多異人,江湖中往往蟄居真人豪俠,你偏不信,還說我疑神疑鬼。”

    顧靈驗配合著自家公子一起演戲,好似後知後覺,怯生生望向那位老道。

    洞府境?觀海境?

    來到那座蘧廬門口,顧璨突然停步笑道:“我這個人比較不務正業,喜歡看雜書,看了些偏門學問,現學現用,見貴地神寶藏用,朱紫騰沸,兩氣交纏有龍盤虎踞氣象。這才敲門拜訪,誤打誤撞,不曾想還真遇到了我們俗子百年難遇的世外高人,在此守著茯苓成精,小子鬥膽求教靖師,是為了服用升仙?”

    程逢玄驀然變了一副麵孔,再無半點仙風道骨,雙指並攏作戟,指向那位富家公子哥模樣的儒衫青年,老道士瞠目厲色道:“貧道早就看出你們仨心懷叵測,攜婢帶仆,去何處晃蕩不好,偏膽敢來此造次,泥鰍追著鴨子攆,找死呢!”

    顧璨笑道:“靖師不必假裝凶神惡煞,嚇唬我們這些肉眼凡胎。市井俗子以七尺為性命,山中道人以性命為七尺。相信以靖師的心境和修為,修煉的又是內丹,先以茯苓成精之事,聳人聽聞,再施展幻術,化貓為蝶,是希望我們知難而退?還是相中了我身邊婢女的資質,覺得她有幾兩重的修道根骨?” 本章尚未完結,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---->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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