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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百三十章《罪案調查科.罪終迷局》(5)(3/5)

作者:蜘蛛字數:100566更新時間:2023-09-29 00:21:30

    盛瑞頓了頓,沒有說話。

    明哥麵若寒霜:“200萬從哪裏來的,你一定知道,如果這錢來路不正,你也不敢把錢入公司的賬。”

    盛瑞長歎一口氣:“我說,這是葛亮套的錢。”

    “套的錢?”

    “葛亮的姥姥和我奶奶都住在西部的獨木村,我倆打小就認識。後來村裏發現了煤礦,村主任就帶頭開挖,把村子挖成了塌陷區。接著村子不能住人,就要麵臨回遷,當時葛亮就找到我,他想借一筆錢,在村裏蓋房套補償款。”

    “怎麽個套法?”

    “比如說,張三家隻有200平方米住房,但他手裏沒有錢加蓋,我們就幫著出資,在200平方米的基礎上幫他加蓋200平方米,然後我們分走100平方米的補償款,這樣張三可以拿到300平方米,我們空手套白狼賺100平方米。當然,真正操作起來,肯定不止就蓋200平方米。在雙方互利的情況下,我們私下裏搞定村主任,由他帶隊挨家挨戶遊說,最後我們和村裏的20多戶人家簽訂改造協議。

    “獨木村回遷房的出資方是一家合資煤礦,他們根本不差錢,隻要村主任肯出麵,就沒有多大的問題,那一次葛亮賺了210萬,我賺了400萬。葛亮後來花了10萬把居仁社區的小洋樓整了整,剩下的200萬就扔在我公司,由我幫他理財,他每月到我這兒領35000元利息作為一家的開銷。”

    “你對葛亮的生活習慣是否了解?”

    “他這個人比較容易滿足,早幾年還出去幹些事情,自從套了這200萬後,他就基本窩在家裏啥事不幹,每個月就指望利息過日子。”

    “葛亮的200萬在你那兒存了多久?”

    “有小3年了。”

    “在這3年裏,葛亮平時都做什麽?”

    “他的生活方式和正常人不一樣,每天上網到半夜,第二天睡到中午起床,下午要麽去我公司坐坐,要麽就去電玩城玩《海底大戰》。”

    “《海底大戰》?”

    “一種可以贏錢的電子遊戲,類似於捕魚。”

    “是不是天天如此?”

    “基本是,我倆隔三岔五就會聯係一次,我就沒見他換過地方。”

    “葛亮有沒有女朋友?”

    “之前我公司有一個小丫頭追過他,但葛亮死活不同意,說什麽還沒玩夠,想再玩兩年。”

    “葛亮平時上網都玩些什麽?”

    “我經常看他在朋友圈和QQ空間裏分享遊戲鏈接,有時候淩晨四五點還在玩,應該是打遊戲。”

    “葛亮有沒有什麽仇家?”

    “沒聽說過。”

    十二

    結束了問話,刑警隊用了兩天時間去證實盛瑞筆錄的可信度,後來經過調查,盛瑞所說句句屬實。葛亮被害的前一天,整個下午都在電玩城。根據電玩城裏的監控顯示,他於晚上7點30分離開,而從電玩城到居仁社區,打車剛好需要半個小時。這與葛亮去買椒麻雞的時間點完全吻合。胖磊隨後調取了電玩城內保存的所有影像資料,經查閱,近兩個月內,葛亮幾乎天天下午都泡在電玩城,偶爾不在的幾天,還是和盛瑞在一起。

    辦案最怕遇到的就是這種情況。我們一般把調查人的關係網分為兩種,“明網”和“暗網”。“明網”很好理解,就是一些浮在表麵的親朋好友,隻要隨便一調查,就能摸得清清楚楚;而“暗網”會讓人傷透腦筋。在此之前,我們科室就曾勘查過一起案件,死者是一名女性,公司白領,每天單位、家裏兩點一線,“明網”很簡單,幾乎查不出一絲矛盾點,認識她的人到最後都被排除。可隨著調查深入,偵查員發現,死者家中保存有近千張快遞單,而且郵寄者均為死者本人,這一點有些不符合常理。後來找到快遞公司調查才知道,死者經常往外郵寄一些絲襪、內褲之類的貨物。偵查員順藤摸瓜,找到了死者名為“原味秘書”的微信小號。真相最終浮出水麵,死者在“明網”上是一名白領,可在“暗網”中,她卻是一名販賣“原味內衣褲”的店主。而凶手,正是一位經常光顧她家店鋪的老客戶。任何人都有兩麵性,有一種暴露在生活中,另一種則隱藏在心裏。一旦矛盾是在“暗網”中形成的,那除非用招魂術把死者喚醒,否則調查起來壓根兒就沒有任何頭緒。

    本案中的葛亮就是這種情況,他的“明網”隻是電玩城、投資公司、家裏三點一線,沒有任何足以引起滅門案的矛盾點。“明網”既然被排除,那剩下的隻有“暗網”。對於一個經常上網的宅男,他有什麽不為人知的秘密,我們不得而知,所以關於葛亮“暗網”的情況,沒有任何頭緒。

    3天後,刑警隊那邊傳來了一個好消息,雲汐市唯一一家敢賣三棱軍刺的店鋪就隱藏在古城大市場內。偵查員依照知情人提供的消息,很快將店老板抓獲,並在店內密室中起獲了大量軍刺、匕首,甚至還有數十把美國“禿鷹”氣步槍。

    店老板名叫宋德,40歲出頭,綽號“三德子”,癡迷軍事,鐵血論壇“軍品鑒賞”的精英會員,從20多歲起便開始經營軍用物品店,3年前曾因非法買賣管製刀具被行政拘留過。

    對於一些敏感的軍用物品,宋德都有固定的進貨渠道,明哥根據進貨單確認,宋德出售的所有三棱軍刺均屬於軍用56式的高仿版。原裝56式軍刺為了增大殺傷力,刀身被設計成棱形,三麵血槽,整刀經過熱處理,硬度極高,可穿透普通的防刺服,由於三麵血槽刺入人體後,會有大量空氣進入,傷口很難縫合,已被聯合國禁止使用。高仿版的血槽沒有這麽凶悍的設計。明哥從店中提取了多把“軍刺”,並用豬肉做了刺穿實驗,結果證實,嫌疑人作案使用的軍刺就是從宋德店中購買的。

    “宋老板,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,你這次是人贓並獲,還是希望你能配合我們的工作。”本次主審變成了我和葉茜。

    “‘常在河邊走,哪兒能不濕鞋’,這次我認栽。警官,你也別問我上家是誰,我三德子在這行混了這麽久,知道規矩,出事了我自己扛,不連累其他人。”

    “夠仗義,我喜歡。”

    宋德“嘿嘿”一笑:“我和你們公安局打過交道,你也不用給我戴高帽子,我不吃這一套。”

    明哥既然把這麽重要的審訊任務交給我,絕對不是在故意培養我的審訊能力,攻克嫌疑人心理防線有多種方式,而這次恰好是痕跡檢驗派上了用場。

    “宋老板信佛?”我問。

    宋德一聽,立馬樂了:“我在店鋪的正中間擺了那麽大一個佛台,是個人都能看到,去抓我的時候你在場,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?”

    “那好,那我就說一說別人不知道的,宋老板的佛台前沒有蒲團,我在佛台前的地麵上發現了大量的手掌紋、額頭紋,如果我沒猜錯的話,宋老板在拜佛時,行的可是‘三跪九叩’的大禮,行此禮時先出左腳,手背向上,一跪三拜。宋老板對佛的虔誠可見一斑。”

    宋德不解:“這跟案件有關係?”

    “當然有。信佛的人都講究因果報應,假如你賣出去的東西造了孽,你說跟你有沒有關係?”

    “來我店裏買東西的都是軍迷,我都知根知底,而且我這生意做了也不是一年兩年,從來沒出過事。”

    “哦?”我眉毛一挑,“我想宋老板整天那麽虔誠地拜佛,也是不想自己出事吧。不過你說得好聽,這賣出去的東西如潑出去的水,你根本不能控製,你心裏清楚,你賺的是黑心錢,所以才用拜佛的方式尋個心裏安慰。我說得對不對呀,宋老板?”

    “你……”宋德臉頰有些發燙。

    “這幾天居仁社區滅門案已傳得沸沸揚揚,我想宋老板也應該聽說了,我也不妨告訴你,嫌疑人殺人用的工具,就是你店中售賣的三棱軍刺。”

    “什麽?”宋德的表情變得非常難看。

    我也不想和他廢話,我直接把明哥的實驗報告拿到宋德麵前,翻到了結論一欄:“漢字認識吧。”

    僅有幾十個字的比對結果,宋德足足看了5分鍾。

    “你店內售出的每一把三棱軍刺都有編號,編號是生產廠家唯一的識別代碼,我們從你店中扣押的軍刺,全都是出自一個廠家,整個雲汐市,除了你敢賣這玩意兒,再也找不到第二家。這其中的利害關係,不需要我再說明了吧。”

    宋德本身就是靠吃“夜草”長膘的老板,如果他是個聰明人,絕對會極力跟“滅門案”撇清關係。很快,他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:“警官,你想知道什麽,我都說。”

    “你倉庫中的那些東西,不可能誰來你都賣吧?”

    宋德點點頭,長歎一口氣說道:“我店中的客人從高到低分為黑鑽、紅鑽、藍鑽、白鑽4個等級。白鑽客人隻是偶爾光顧一兩次,我隻會向他們出售一些衣服、望遠鏡等大通貨。藍鑽客人相對於白鑽等級要高一些,他們可以購買一些特殊用品,比如常規的軍用短匕首、特製工兵鏟等。紅鑽客人比藍鑽又高一個等級,這些人我都知根知底,可以賣一些打擦邊球的貨,比如長匕首、短氣槍、手銬等。黑鑽客人是我最了解的一群人,也都是鐵杆軍粉,他們都是我的老客戶,嘴比較嚴,所以像三棱軍刺、‘禿鷹’氣槍這種違法的東西我也敢賣給他們。”

    “這些人的資料你有沒有?”

    “我手機裏有一個叫‘黑鑽聯盟’的微信群,所有人都在裏麵,一共有453人。”

    嫌疑人能買到軍刺,那他要麽是黑鑽會員,要麽就是黑鑽會員的關係人,我本打算拿到名單,挨個“放血”,可誰想到,黑鑽成員竟有400多人,不過失望歸失望,問話還要繼續,“‘黑鑽聯盟’成員都是咱們雲汐本地人?”

    宋德搖搖頭:“一半一半,也有很多我在論壇上認識的外地人。”

    “對於黑鑽客戶,你平時都用什麽樣的銷售方式?”

    “隻要有好貨了,我都發到群裏,外地客戶我會拆分郵寄,本地客戶直接上門取貨。”

    “這麽說,外地的黑鑽會員,你都應該有詳細的郵寄地址。”

    “有,電子文檔就保存在我電腦的E盤中。”

    “你向黑鑽會員銷售的東西,有沒有清單?”

    “沒有,平時有貨就往群裏一發,誰需要就直接私聊。我從來不記賬。”

    十三

    我們按照宋德所說,在電腦中找到了那個記錄著288人信息的Excel文件。起先我們的想法很簡單,不管嫌疑人是葛亮的“明網”關係人也好,“暗網”關係人也罷,他們之間肯定會有交集。現在注冊微信使用的都是手機號碼,有了微信賬號,還原出注冊手機號碼並不困難,隻要查出哪個手機號碼與葛亮有過聯係,接著再用殘缺掌紋一比對,便能簡單粗暴地認定嫌疑人。

    可希望越大,失望越大,在網監部門的配合下,我們將400多人逐一篩選,竟沒有一人和葛亮有過關聯。而且在調查中我們還發現了一個棘手的問題,這些購買違禁品的黑鑽會員,絕大部分的手機號都是用虛假身份注冊的。比如,郵寄到四川的包裹,而收件人的手機號卻是“山東青島移動”。經過多天的努力,我們不得不接受殘酷的現實,雖然我們知道凶手就隱藏在這些黑鑽會員中,但要想從這400多人身上捋出頭緒,簡直比登天都難。

    案件進展至此,就像是斷了線的風箏,沒有任何抓手。每到這個時候,明哥便會把自己關進辦公室,開始重新梳理卷宗。說是“梳理”,其實就是對案件的一次次係統推倒,他習慣將現場平麵圖貼於平板之上,一顆代表嫌疑人的黑色磁石會在平麵圖上來回移動。每到一處,物證分析情況便會與之結合。形象的描繪,加上明哥逆天的邏輯思維,很多情況下都能給案件帶來轉機。

    一天後,他把所有人召集在會議室內。

    “本案有三點遺漏。”明哥此言一出,我立刻抖擻了精神。有遺漏就說明還有線索可查,有線索,破案就有希望。我們幾人屏息凝神,連大氣都不敢出。

    他繼續說:“本案嫌疑人作案的手法與一般的滅門案不同。嫌疑人先殺害3人,然後斷電把葛亮引出,擊暈、捆綁接著殺死。從犯罪心理上分析,凶手對葛亮的仇恨最大。所以我一直堅信,本案的犯罪動機一定是因葛亮而起。那麽,要想找到突破口,我們的調查重點還要回到葛亮本身。

    “當我梳理完所有案件線索時,發現了三處盲點。

    “第一,關於葛亮的生活軌跡。我們目前能查實的是葛亮下午的活動軌跡,而他從晚飯到第二天中午的行蹤,我們一直都是聽信盛瑞的一麵之詞,究竟在這段時間內,葛亮有沒有外出,我們並沒有查實。

    “第二,葛亮身上的淤青傷是如何造成的?

    “第三,嫌疑人作案後,僅2層範芳的衣櫃被其翻動過。說明凶手心裏清楚,他要的東西就在範芳的房間內。範芳和葛明遠為夫妻,家中貴重的財物全都在範芳的臥室中,顯然,範芳才是一家之主。由此可見,嫌疑人不僅和葛亮有交集,甚至對其家庭成員都了如指掌。這麽看來,他和葛亮可能還不是普通的熟人關係。人作為一個個體,每天所接觸的外界事物,絕對不是一成不變。而我們所調查的關係網,僅圈定在近1年內。但我們不能否認,有些失聯的關係人,會在某種特定環境中轉變角色。我曾經就經手過一起命案,凶手和死者是同學關係,多年未見,後來兩人在同學聚會上相遇,醉酒之後,凶手主動要求送死者回家,到家後,他強行和死者發生了性關係,並將其殺害。這起案件的嫌疑人和死者就屬於暫時失聯關係人。

    “回到咱們這起案件,嫌疑人與葛亮沒有聯係,但又對葛亮家中的情況了如指掌,還能拿到原配鑰匙,種種跡象表明,他極有可能就是葛亮的失聯關係人。而這一塊,我們幾乎沒有進行任何調查。

    “基於以上三點,我們需開展以下工作。

    “首先,要對現場進行複勘,並對葛亮身上的淤青傷進行重新檢驗。

    “其次,葛亮經常在夜間上網,聯係網監的同事,看看是否能查出他每天晚上都在幹什麽。

    “最後,要擴大走訪範圍,以盛瑞為突破口,盡可能多地找到葛亮的失聯關係人。”

    十四

    複勘現場對我們來說再正常不過,可重新檢驗屍表的次數卻是屈指可數。通常法醫解剖後需要把屍體放入殯儀館的冷櫃中冷藏。要想再次檢驗屍表,必須先將屍體解凍。

    為了防止給屍體造成二次損壞,屍體解凍必須在恒溫的情況下進行。早年條件欠缺時,屍體解凍全靠天然“太陽能”,倘若遇到陰雨天案情又十分緊急時,隻能先點火盆增加室內溫度,然後再將屍體放入慢慢化凍。但不管用哪種土方法,“屍體解凍”都是一個相當漫長的過程。

    雖然現在有了空調、取暖機等自動加熱設備,但“屍體解凍”還是一個比較耗費時間的流程。不過要想觀察淤傷,屍體冷凍後效果極佳,因為在低溫的作用下,血管中的血液會凝結在一起,這會使得淤傷顏色加重,之前不容易發現的淤青,經過低溫反應後,會變得格外明顯。

    待葛亮的屍體完全解凍後,明哥開始了第二次屍表檢驗。

    “全身共有4處淤青。第一處,左腿膝蓋下方,橢圓形,從形狀上看,很像是跪地後形成的。第二處右臂肘關節,倒三角形,推測是右臂後拉時,觸碰到硬物所形成的。第三處,右小腿,線條狀,此處也符合磕碰特點。第四處,右肩胛骨,祥雲狀,推測是撞擊後形成的。我曾猜測淤青是凶手在殺人的過程中對葛亮施暴後留下的,目前看來,這種可能性被排除。因為從受力角度分析,葛亮身上的淤青,均是主動傷,而案發時葛亮手腳被捆綁,失去了行動能力。而且你們看這裏。”明哥指著屍體的肩胛,“從焦磊拍攝的現場照片看,室內沒有任何物體撞擊後可以形成祥雲狀淤青,所以我可以斷定,葛亮被害前曾在現場以外的地方和別人發生過激烈的肢體衝突。對了國賢,葛亮的指甲樣本提取了嗎?”

    老賢不好意思地搖搖頭:“我給忘了。”

    “雙方既然有肢體衝突,指甲中應該會留有對方的皮屑。”

    “明白,我馬上采集指甲樣本回去檢驗。”

    待老賢把死者的十指指甲裝入物證袋後,胖磊毫無征兆地大喊一聲:“等一下!”

    被他這麽一叫,我們都著實被嚇得不輕:“什麽情況?”

    “這個祥雲造型,我好像在哪裏見過!”胖磊眯起眼睛在解剖室內來回踱步,“在哪裏,在哪裏,在哪裏……”突然,他打了個響指,“哦……我想起來了,是墓碑,對,墓碑!我一個朋友開了個雕刻廠,我去參觀過,他的主營項目就是雕刻墓碑,在咱們雲汐市,這種祥雲圖案的墓碑最暢銷。圖案是立體浮雕,刻在墓碑的頂端。稍等,我來求證一下。”胖磊說著,掏出手機,按住微信語音鍵:“哥們兒,把你們廠的‘銷量冠軍’拍一張照片發給我。”見我們一臉茫然,胖磊收起手機解釋道:“幹他們這行的最忌諱說墓碑,一般都說‘銷量冠軍’。”話音剛落,微信提示音響起,胖磊把剛接收到的墓碑照片放大,然後和死者身上的淤青進行比對:“瞧見沒,圖案差不多,葛亮生前和人發生衝突的地方,附近應該有墓碑!”

    “什麽?去墓地約架?還真夠新潮的。”我對此持懷疑態度。

    老賢撓撓頭,不緊不慢地說:“我一直有個疑問,看來現在終於能想通了。”

    “什麽疑問?”

    “我在現場提取到了4條沾滿血汙的毛巾,經過纖維檢驗它們的原色是純白色。1層的衛生間內還有4塊“芳草”牌肥皂,其中一塊被拆開。“芳草”牌肥皂售價低廉,有一股難聞的皂莢味,家庭使用,很少有人會選擇這種劣質肥皂。葛亮每月有幾萬元收入,他應該不會一次性購入4塊劣質肥皂。不是主動購買,那隻有被動獲得。按照咱們當地的習俗,一條白毛巾加一塊肥皂,剛好是奔喪的隨禮。若不是胖磊提到墓碑這一茬兒,我還想不起來這事。”

    胖磊興奮得無以言表:“賢哥,哪裏會有這麽巧合的事?4份喪禮,死4個人,我覺得問題一定出在這場喪事中!”

    十五

    結束了漫長的調查,案件終於迎來了曙光。網監支隊傳來消息,案發前葛亮的QQ、微信僅有一天沒有登錄PC客戶端,而這一天葛亮全家恰好在藤蘿山奔喪。隨後老賢在葛亮的指甲樣本中找到了陌生男性的DNA,假如在喪事中真有人和他發生衝突,隻要提取血樣比對,就能真相大白。

    藤蘿山距離案發現場直線距離不足3公裏。搬遷之前,居仁社區80%的人都居住在藤蘿山下,如今大多數村民雖然搬離了那裏,但山中依舊沉睡著村民們的祖輩先人。落葉終究要歸根,一旦有人去世,村裏人還是會將屍體埋在那裏。山腳下有一家名為“西鶴飯莊”的餐館,附近村民隻要辦喪宴,都會在這家飯店張羅喪宴。

    飯店老板姓付,藤蘿山土著,經他介紹,當天埋葬的是一名70多歲的老者,名叫竇淑琴,傳言是服藥自殺而死,操辦葬禮的是她的大兒子馮源山。喪席一共籌辦了15桌。按照店老板的指引,我們來到了竇淑琴的墳前。這是一座由墓地統一修建的水泥墳,麵積不大,但很規整。當老賢掃去墓碑前的紙屑時,地麵上大片的滴落狀血跡引起了我們的注意。

    明哥:“看來我們推斷得沒錯,這裏果真發生過爭鬥。”

    老賢心照不宣地用棉簽蘸取蒸餾水,一點兒一點兒將幹涸的血跡轉移至棉簽表麵。

    待現場處理完畢後,葉茜聯係轄區派出所,在片兒警的帶領下,我們找到了馮源山的住處。

    “有幾個問題想問你。”明哥出示完警官證,直接進入了正題,“居仁社區滅門案,想必你們也知道了吧。”

    這麽勁爆的開場白,讓馮源山打了個趔趄:“滅……滅……滅門,這……這……這……這跟我有什麽關係,你們找我幹嗎?”

    “根據我們的調查,案發前,葛亮一家曾參加過你母親的葬禮,你還有沒有印象?”

    “葛亮?哪個葛亮?”馮源山被明哥嚇得有些“斷片兒”。

    “他的母親叫範芳,父親叫葛明遠,奶奶叫邵芬,被害的就是他們一家四口。”

    明哥這“傷口撒鹽”的招數用得恰到好處,來之前我們調查過,馮源山就是個本分的普通工人,他參與滅門案的可能性不大。而老實人都有一個通病,就是不敢得罪人,回答什麽問題都喜歡瞻前顧後、避重就輕。以我們的經驗,要是好言好語跟他聊,絕對問不出來實質性的東西,隻有像明哥這樣,直戳要害,才能另辟蹊徑,這就和“在你身後放隻老虎逼你跑步”是一樣的道理。

    接連的刺激,讓馮源山血壓有些飆升,他坐在椅子上緩了好一陣子才回過神來:“警官,實不相瞞,我本人跟這一家沒有多少交集,可我母親的做法讓我有些不理解。”

    明哥:“這怎麽說?”

    馮源山:“我父親去世得早,兄弟姊妹4人都由母親一人拉扯大,我上有兩個姐姐,下有一個弟弟,兩個姐姐都遠嫁外地,弟弟也因身患重病於去年去世,這些年母親都是由我一人服侍的,我對母親是盡心盡力。但我也不知道為什麽,她卻在最後選擇了自己了斷。我大姐和二姐,到現在對這件事還耿耿於懷。還有一件事我也想不通,母親有一套回遷房產,她臨終時留下遺言,要把這套房子無償贈給邵芬一家。”

    “這麽說,你母親對邵芬一家很熟悉?”

    馮源山點點頭:“邵芬和我母親同齡,她是年輕時改嫁到我們村的,嫁過來時,兒子葛明遠已經2歲多,她的第二任丈夫是個殘疾,村裏人都喊他‘馮瘸子’。馮瘸子曾經有一個老婆,是個傻子,兩人婚後生有一女。女兒還沒抓周,他的傻老婆就中風死了。馮瘸子女兒3歲時,邵芬才帶兒子嫁過來。

    “馮瘸子嗜酒如命,結果沒到50歲就死了。他死後,他的傻女兒嫁到外村,生了個女娃還是傻子,男方家裏不願養,就給送了回來。說來這個女娃也是命苦,10來歲時就掉進水塘中淹死了。”

    明哥:“在此期間邵芬和葛明遠一直都生活在楚王村?”

    馮源山:“對,而且活得還很滋潤。”

    明哥:“你母親和邵芬關係很好?”

    馮源山眉頭直皺:“邵芬和兒媳婦範芳,是咱們村有名的毒舌婦,誰見誰躲,村裏沒人會跟他們一家親近。”

    “那為什麽你母親會將回遷房轉贈給邵芬一家?”

    “我10來歲就外出打工,這其中究竟發生了什麽,我也不是很清楚。不過我母親這些年在我麵前壓根兒也沒說過關於邵芬一家的任何事,留下這個遺言我也感覺很奇怪。”

    明哥接著問:“葬禮上,邵芬一家有沒有和誰發生過矛盾?”

    “母親活著的時候曾說過,等她死後要給範芳一家安排上座。藤蘿山隻有一家飯店,攏共就兩個包間,我們家用一個大的,給邵芬一家安排了間小的,其他親戚都是在外麵吃的流水席,從頭到尾我都招呼得很周到,沒聽說他們和誰發生過矛盾。”

    結束問話後,老賢提取了馮源山的血樣,這麽做倒不是懷疑他是嫌疑人,而是想縮小範圍。按照我們雲汐市的習俗,一般農村辦喪事,同村人來奔喪的居多,現在我們已經知道嫌疑人為男性,那麽就可以用Y染色體做甄別,假如凶手的Y染色體與馮源山來自同一個父係,那麽就可以確定是同村人作案,楚王村符合條件的男性不會有多少,隻要把這些信息與軍用物品店的黑鑽會員進行比對,就會有重大突破。

    老賢的檢驗證實:葛亮指甲中的皮屑與墓地上的血跡來自同一人,而這個人和馮源山的Y染色體基因型完全吻合。隨後,我們在楚王村的戶口底冊上共篩選出了28人。有了身份信息,在電信局的幫助下,我們又掌握了每個人的手機號碼。

    當把手機號輸入微信中的“添加好友”對話框時,一個網名為“閑雲野鶴”的男子進入了我們的視線。“閑雲野鶴”真名叫馮靖,男,26歲,灣南工業大學電子科技專業畢業生,目前在雲汐市一家電子元件廠工作。案發後,馮靖辭去工作逃往上海。刑警隊連夜將其抓獲歸案,經掌紋和DNA比對,他就是製造這起滅門慘案的元凶。

    十六

    馮國平去世那一年,小兒子還在繈褓中嗷嗷待哺。早年村裏發現了煤礦,馮國平響應村主任號召當了一名礦工。無奈那時的采礦技術落後,馮國平還沒來得及多吃幾年礦工飯,就在一次塌方中被埋在地下一命嗚呼。丈夫去世後,4張嘴要靠妻子竇淑琴養活,這日子過得有多苦,或許隻有她自己心裏清楚。

    按照農村的風俗,馮國平去世後的第3年,竇淑琴便可以改嫁。村裏的馮瘸子曾不止一次無事獻殷勤,想和竇淑琴湊成一對。但馮瘸子是什麽人,竇淑琴心裏有一本清賬,吃喝嫖賭,就沒有他不敢幹的事;這若是嫁給了他,自己絕沒有好日子過。自從竇淑琴用木棒把馮瘸子打出門後,村裏再也沒人敢撮合此事。

    說起馮瘸子,在楚王村絕對是反麵典型。馮瘸子頭婚時村裏還沒開礦,那時候楚王村就是一個鳥不拉屎的封閉村落,有錢人家都討不來媳婦,何況他還窮得叮當響,在村裏要是打光棍兒,絕對能被人戳一輩子脊梁骨,於是馮瘸子饑不擇食地從外村討了個傻子做媳婦。結婚的第二年,傻媳婦給馮瘸子生了個女娃,取名馮平平。

    俗話說,“龍生龍,鳳生鳳,老鼠的兒子會打洞”。母親智商欠缺,馮平平的腦子自然也不會靈光到哪兒去。馮瘸子經常自嘲,挖礦那點兒工資,自己都不夠吃,還要養活兩個傻子。不過這話說出去沒多久,他口中的“大傻子”便突發急病一命嗚呼。馮瘸子嗜酒如命,妻子死後,他更是變本加厲,每天下工結的錢,都變成了一瓶瓶燒刀子,對女兒從來是不管不問。老婆死了,變成光棍兒的馮瘸子就打起了村裏小寡婦竇淑琴的主意,他原本以為自己是十拿九穩,可誰知碰到了一個硬碴兒,不管他使出什麽招數,小寡婦就是不願就範,馮瘸子每次被轟出屋,都會遭到村民好一陣嘲笑。他雖然隻能在礦井中幹一些輕巧的散活兒,但收入也很可觀,就算是牙縫裏漏的也夠竇淑琴養活兒女,竇淑琴既然這麽“不識抬舉”,馮瘸子也不想繼續熱臉貼人家冷屁股。 本章尚未完結,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---->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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