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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百四十九章 夢裏求真,仙人喂拳(3/5)

作者:烽火戲諸侯字數:31856更新時間:2022-01-28 01:34:19

    韓絳樹終於直腰抬頭,盤腿而坐,她先抬起手背,擦去嘴角血跡,再伸手捋了捋鬢角發絲,神色平靜得讓儒生楊樸倍覺滲人。

    楊樸再兩耳不聞窗外事,也清楚越是這種山上修士,越讓人忌憚。

    而這位玉璞境女修身邊,還有那把出鞘的狹刀斬勘。

    陳平安雙手籠袖,作勢起身,笑眯眯道:“絳樹姐姐,這麽好的風度啊,真是一把硬骨頭,佩服佩服,仰慕仰慕。”

    那韓絳樹下意識就站起身,如臨大敵,身上一件絳色法袍,大放光彩,寶光如層層月暈、虹光重疊,襯得她好似一位月宮走出的神女。

    不曾想陳平安已經重新落座,然後微微抬頭,隻是那麽直愣愣看著韓絳樹,也不言語,沉默許久,才說道:“看得我眼睛疼,脖子酸。”

    韓絳樹剛要收起法袍異象,心弦緊繃,刹那之間,韓絳樹就要運轉一件本命物,五行之土,是父親早年從桐葉洲搬遷到三山福地的亡國舊山嶽,故而韓絳樹的遁地之法,極其玄妙,當韓絳樹剛剛遁地隱匿,下一刻整個人就被“砸”出地麵,被那個精通符籙的陣師一手抓住頭顱,用力往下一按,她的後背將地麵撞碎出一張大蛛網,對方力道恰到好處,既壓製了韓絳樹的關鍵氣府,又不至於讓她身陷大坑中。

    楊樸呆呆坐在台階上,根本就沒有看到陳姓前輩出手,倒是看到了那一襲青衫,一腳重重踩下,剛好踩在了女子臉龐上。

    一腳踩在那韓絳樹臉上,“你他媽還有臉當我的麵,看一眼太平山?!”

    一腳又一腳,踩得一位玉璞境女修的整顆腦袋,都已凹陷下去,那位被薑老宗主稱呼為“山主”的前輩,一邊跺腳,一邊怒道:“看去!使勁看!給老子瞪大眼睛好好瞧著!”

    薑尚真沒覺得有什麽不對的地方,神色自若,好像在欣賞美景。可惜手邊無酒,唯一的美中不足。

    陳兄弟不愧是山巔境……瓶頸武夫,完全可以當做桐葉洲十境武夫看待了。

    薑尚真瞥了眼一旁目瞪口呆的書院儒生,笑了笑,還是太年輕。寶瓶洲那位鼎鼎大名的“憐香惜玉陳憑案”,總該知道吧?就是楊樸你眼前的這位年輕山主了。是不是很名副其實?

    薑尚真輕輕咳嗽幾聲,握拳擋在嘴邊,笑眯起眼。

    在不堪回首的年月裏,每天都會生生死死的那些年裏邊,偶爾會有幾件讓薑尚真高興的事情。

    比如遇到一個棉衣圓臉姑娘,雙方聊得就比較投緣。又比如妖族內部,有個南綬臣北隱官的說法,廣為流傳,以至於桐葉洲山上山下,活下來的,反正不管用什麽法子活下來,都聽說過了這個分量極重的說法,加上那個數座天下年輕十人的榜單,墊底第十一人,正是“隱官”。所以桐葉洲如今山巔,都很惋惜這個劍氣長城的天才劍修,當年還不到四十歲啊,年紀輕輕就身居高位,可惜跟隨那座“飛升城”,去了第五座天下,不然要是留在浩然天下,隻要與那齊廷濟和陸芝任何一人匯合碰頭,或者幹脆自己自立門戶,那麽自家的浩然天下,就注定要多出一個橫空出世、崛起極快的年輕劍仙宗主了,最重要的,是此人年輕,很年輕!

    至於半山腰的桐葉洲修士,對劍氣長城幾乎沒什麽了解,就習慣性將那“北隱官”直接當做了蠻荒天下的妖族修士。

    如果說一個年紀輕輕的天才劍修,還有太多意外,可能會夭折在登山半路路。但是一個劍氣長城的隱官,一個身具氣運的年輕十人之一,絕對不會隨隨便便就身死道消,因為不少有心人已經發現,不管是年輕十人還是候補十人,暫時無誰明確死在戰場上,至多是失蹤。比如蠻荒天下托月山百劍仙之首,斐然,還有南婆娑戰場上大放異彩的竹篋,以及在寶瓶洲打生打死的馬苦玄,有那“少年薑太公”美譽的許白,和來自青神山的純青,都還活著,而且一個個都是當之無愧的大道可期。

    至於那個曹慈,浩然天下的修士和武夫,都下意識都不將他視為什麽年輕十人之一了。

    在山水邸報被禁絕之前,有個不涉及天下大勢的小道消息,能夠在眾多邸報秘聞當中脫穎而出,讓人津津樂道,就是因為曹慈的出拳。一個叫鄭錢的女子武夫,好像與皚皚洲雷公廟有些淵源,不過卻非沛阿香嫡傳弟子,她遊曆中土神洲期間,在大端王朝京城的城頭上,先後向曹慈問拳四場,皆輸。見證人不多,除了大端王朝的國師,女子武神裴杯,就隻有皚皚洲劉聚寶、劉幽州這對財神爺父子。

    隻是高興的事情還是太少,離別人太多,薑尚真再不是個多愁善感的人,難以釋懷的事,還是會有很多。

    今天好不容易接連遇到了三件值得開懷、值得痛快喝酒的事情。

    與好友陳平安重逢,兩人都還好好活著。

    看到落魄山年輕山主動手,親眼看到這個年輕人,不那麽講道理。

    以及劍氣長城的隱官大人,真的……很能打。

    隻是有些事情,好像他薑尚真說不得,還是得讓陳平安自己去看去聽,去自己知道。

    薑尚真一手握拳放在膝蓋上,一手輕輕拍打膝蓋,輕聲言語。

    煉取俠心成古鏡,清光直透太虛明,大放光明,江山萬裏棋局,一時多少豪傑。

    窺得古鏡十分瘦,書冊相攜檢點梅,細嚼梅花,風流千古如夢,一尊還酹江月。

    陳平安停下動作,轉頭笑道:“於韻律不合,平仄更是一言難盡,讓人聽著揪心啊。”

    薑尚真抬手握拳,輕輕揮動,笑道:“以後我多讀書,再接再厲。”

    陳平安一步後掠,坐回原先位置的台階上,問了一個古怪問題,“薑尚真?”

    至於那個韓絳樹,好不容易才將腦袋從地底下拔出來,以手撐地,嘔血不已。

    楊樸歎息一聲,如此一來,前輩真要與那萬瑤宗不死不休了。

    若是沒有旁人看著,韓絳樹今天遭遇此事,說不定還有一分回旋餘地。

    薑老宗主一貫嬉戲人間,是出了名的玩世不恭,交朋友也從不以境界高低來定,所以楊樸隻當什麽供奉周肥,什麽拜見山主,都是朋友間的玩笑,難道天底下真有一座山頭,能夠讓薑老宗主心甘情願擔任供奉?可如果不是玩笑,誰又有資格調侃一句“薑尚真是廢物”?薑老宗主可是公認的桐葉洲力挽狂瀾第一人,連那龍虎山大天師都在大戰落幕後,特意從蛟龍溝遺址那處戰場,跨海重返了一趟神篆峰。

    薑尚真一頭霧水,轉頭望向陳平安,“不然我是誰?什麽意思?”

    陳平安突然問道:“今年是?”

    薑尚真愈發疑惑不解,“怎麽回事?”

    陳平安猶豫了一下,以心聲答道:“總覺得像是大夢一場,還沒有醒過來。”

    薑尚真思量一番,給了個說法,“隨駕城那邊,是在神龍十七年更換的年號,如今是元熙九年。”

    陳平安稍稍推算當時遊曆北俱蘆洲的年月,皺眉不已,三個夢境,每一夢將近夢兩年?從蘆花島造化窟走出那道山水禁製,也就是通過劍氣長城和寶瓶洲的山水顛倒,在崔瀺現身城頭,與自己見麵,再到入夢以及清醒,其實浩然天下又已經過去了五年多?崔瀺到底想要做什麽?讓自己錯過更多,返鄉更晚,到底意義何在?

    陳平安望向薑尚真,眼神複雜。眼前人,當真不是崔瀺心念之一?一個人的視野,終究有限,換成陳平安自己,如果有那崔瀺的境界本事,再學成一兩門相關的秘術道訣,陳平安覺得自己同樣可以試試看。站得高看得遠了,當陳平安俯瞰人間,腳下的山河萬裏,就隻是一幅白描畫卷,死物一般,無需崔瀺太過分心施展障眼法。可陳平安看得近了,人不多,寥寥無幾,崔瀺就可以將畫卷人物一一彩繪,或是再用點心,為其點睛,栩栩如生。哪怕陳平安身處市井鬧市,像那彩衣渡船,或是渝州驅山渡,熙熙攘攘,人來人往,大不了就是崔瀺故意讓自己置身於類似白紙福地的一部分。而陳平安之所以懷疑眼前薑尚真,還有更大的隱憂,當年在牢獄,飛升境的化外天魔霜降,隻是一次遊曆陳平安的心境,就能夠憑此衍化出千百條合情合理的脈絡。 本章尚未完結,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---->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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