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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千零四十三章 頭頂三尺有誰(2/5)

作者:烽火戲諸侯字數:38168更新時間:2022-09-09 01:41:21

    再就是,他們這次留在這邊,也是皇後宋勉的意見。隻是這種事,宋和在陳平安這邊就不提了。

    陳平安轉頭看了眼宋和。

    不是客套話,是心裏話。

    是了。想來劍氣長城那邊的所有諜報,都是師兄崔瀺親手手打理,不假他人。

    但凡這位皇帝陛下稍微知道一點劍氣長城那邊的消息,今夜就不會說這種話。

    嗬,當年整座劍氣長城,別管避暑行宮的隱官,與酒鋪二掌櫃的口碑如何,隻說他與寧姚,一個顧家,一個善解人意,哪個不伸大拇指,妻管嚴?沒有的事!

    記得有次跟宋前輩一起吃著火鍋,辣椒就酒,喝得少年滿臉漲紅,

    說一個男人,有權有勢有錢之後,被各色女子或喜歡或仰慕,那是難免的事,依舊能夠把持得住,這才算真正的本事。

    久而久之,讓她們明白一個道理,我是你們永遠得不到的男人,這就叫好男人。

    想我年輕那會兒,闖蕩江湖,身邊的鶯鶯燕燕何曾少了,就是靠著一身正氣退散脂粉氣。

    “娶妻娶賢。”

    陳平安笑道:“陛下好福氣。”

    如果不是某個細節,讓陳平安臨時改變了主意。我管你什麽皇帝陛下、刺史將軍,喝過茶,就可以送客了。

    絕對不會把宋和一行人留下來吃那頓飯。

    再若非是皇後餘勉遞出手釧,讓太後南簪自己來學塾這邊試試看?看看陳平安會不會讓小陌撤掉劍術禁製?

    要知道陳平安當初在皇宮,還有意留下了一根青竹筷子,讓那婦人當簪子用來著。

    陳平安微笑道:“一個男人,有了家庭,過日子,千萬別讓自己媳婦一直為難。”

    “所有的婆媳矛盾,如果哪天鬧到了不可調和的地步,說到底,肯定還是那個男人,不靠譜,沒主見,隻會搗漿糊,才會落個兩邊不討好。”

    宋和覺得這番話,很有道理,就是聽著確有幾分心虛。

    陳平安問道:“趙侍郎還在村裏?”

    宋和搖頭道:“他已經離開鄆州地界了,要處理一件緊急事務,可能要帶上半數地支修士,分頭趕路,相約在陪都洛京那邊。”

    陳平安猶豫了一下,問道:“什麽公務,需要一位刑部侍郎帶著地支修士一起出動?”

    宋和倒是沒有任何隱瞞,“住持大驪劍舟和山嶽渡船事務的一位關鍵人物,這位老人都並未在工部掛職,難得偷閑,就帶著幾個弟子學生去南方散心了,在大瀆以南的某個舊藩屬國,遇到了一場糾紛,牽扯到了當地朝廷和兩座山上仙府。”

    陳平安問道:“因為不是特別占理?有多管閑事的嫌疑?”

    宋和點頭道:“若非如此,在寶瓶洲,在老龍城以北,還真沒誰敢與大驪王朝挑起事端。何況這位老先生脾氣強,遇到了麻煩,根本不願與京城刑部或是陪都洛京打招呼,就在那邊跟人僵持不下了。”

    陳平安又問道:“這麽重要的人物,刑部那邊就沒有頒發一塊太平無事牌?”

    宋和解釋道:“我好說歹說,老人依舊隻肯收取一塊末等無事牌。因為老人擔心身邊人會被牽連,隻得拗著性子,亮出了那塊無事牌。”

    陳平安扯了扯嘴角,“對方是不是一見著這塊末等無事牌,反而更來勁了?大概是想著借此機會,敲山震虎?”

    宋和點點頭,“一切正如陳先生所料。”

    陳平安眯起眼。

    說得難聽點,如今的大驪王朝,少了繡虎崔瀺,就等於少了主心骨。

    這其實是一個山上山下公認的事實,大驪王朝對此都是默認的。

    隻說先前南邊那幾個大驪舊藩屬,複國之後,為何會主動放出消息,要搗毀那些轄境內仙府的山頂石碑?

    其實就是一種對大驪宋氏的試探。

    隻要崔瀺還在,整個寶瓶洲,不管北邊還是南邊,就像皇帝宋和所說,一洲最南端的老龍城以北,誰敢說什麽?

    見一旁的陳先生沉吟不語,宋和笑道:“陳先生隻管放心,這種事情,趙繇去了,就肯定能夠處理好的。”

    陳平安開口道:“當下在我落魄山做客的練氣士當中,有玉璞境劍修白登,剛剛從附近那座龍宮遺址走出,可算是半個大驪本土修士了,另外還有一頭鬼物,道號銀鹿,曾是蠻荒仙簪城的副城主,這廝境界不在了,心眼還在,可以與天生脾氣急躁的白登打配合。此外流霞洲青宮山荊蒿,這次身邊還跟著一個玉璞境的高徒,叫高耕,我可以請他們三個同去,再讓銀鹿與那位老先生,認個家族長輩好了,都不用趙繇他們露麵,就可以擺平這樁可大可小的糾紛,對方願意鬧,就讓銀鹿跟著鬧大好了。到時候再讓高耕道友擺明身份,就說自己來自流霞洲青宮山,還是老先生的家族客卿。”

    一種是公事公辦,像頂著個侍郎頭銜的趙繇這樣的。

    還有一種辦法,就是私了,讓在山上也是每天遊手好閑的銀鹿,認祖歸宗。

    宋和聽得目瞪口呆。

    這都行?

    陳平安好像不再對此上心,已經岔開話題,指向前方的一處山嶺,笑道:“巧不巧,那處名為送駕嶺。”

    宋和緩了緩心緒,順著陳平安所指的方向,看著那處遠山,笑道:“當年每次跟先生談心,與先生請教學問,往往起先都是一頭霧水,先生解釋過後,便會豁然開朗,先生冷不丁再拋出一個問題,一頭霧水之上再添一頭霧水。”

    陳平安玩笑道:“你拿我跟崔師兄比,等於同時罵我們兩個。”

    宋和試探性問道:“陳先生,那我們就算約好了?”

    陳平安點點頭,“不過得先等我出門遊曆一趟,可能要去不少地方,從未踏足的幾個洲,都需要走走看看,回來後,我再去大驪京城。這次遊曆,耗時長則四五年,短則兩三年。”

    宋和神采奕奕,一個沒忍住,抓住陳平安的胳膊,“就此說定。”

    陳平安拍了拍皇帝陛下的胳膊,笑道:“陛下不用這麽,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,我家落魄山又不長腳。”

    宋和回頭看了眼學塾方向,欲言又止。

    陳平安笑著解釋道:“十年樹木百年樹人,教書育人必須長久見功,等到出門遠遊之時,我自會留下一個符籙分身在村塾這邊,開館授業一事,絕對不會半途而廢。”

    宋和停下腳步,正衣襟,側身而立,與陳平安作揖致謝。

    陳平安隻得與之相對而站,拱手還禮。

    今夜又是一頓好喝。

    眾人結結實實喝過了酒,酒足飯飽,各回各家,陳靈均與好兄弟陳濁流一起出門散步,大夥兒約好了明天喝早酒的時辰,不見不散,不醉不歸。

    那幾個給陳仙君陪酒的,還能如何,都說好。

    陳靈均很久沒有這麽甩開膀子痛快喝酒吹牛皮了。

    落魄山就像多出了一座臨時的小山頭,陳靈均是東道主,負責待客,除了摯友陳濁流,還有幾個剛認識的新朋友。

    老神仙荊蒿,劍修白登,鬼物銀鹿,還有荊蒿的嫡傳弟子,玉璞境,名叫高耕,相對比較晚上山了,是個悶葫蘆,酒桌內外都不愛說話。

    所幸霽色峰空著的宅子比較多,這要歸功於周首席的一擲千金,不把神仙錢當錢,要說光靠周首席的撒錢,還不夠,得再加上老廚子是個頂會花錢的人,山中土木營造,俱是老廚子的手筆,使得山上的府邸,各有特色,拿來款待山上修士,還是很有麵兒,絕不跌份。

    每次喝過酒,陳靈均和陳濁流,經常一路散步到集靈峰祖師堂那邊再往回走,哥倆好,聊得高興,就在路上偷摸喝兩壺。

    不管怎麽說,跟那幾個新朋友確實投緣,很聊得來,但是陳靈均與陳濁流,卻是患難之交,過命的兄弟,真正的交心了。

    走在山路上,陳靈均搓著手,有點難為情。

    陳清流雙手負後,笑道:“有事商量?就是開不了口?”

    陳靈均說道:“我家山主老爺無意間與我說起一事,好像魏山君對辛先生很仰慕,想要幫著討要兩幅字帖,好事成雙嘛。”

    其實直到現在,陳清流不提,陳平安不說,所以陳靈均也不曉得那位辛先生的來曆,也懶得問這檔事,隻要認定是陳濁流的朋友就成了,問東問西沒啥意思,難道曉得對方是個家住某座大山頭的人,桌上敬酒就更殷勤些,沒背景,便要怠慢一分啦?有緣相聚在一張酒桌上,就沒這樣的狗屁道理嘛。

    陳清流看了眼青衣小童,笑道:“一百個景清加在一起,都不如陳平安一個人的心眼多。什麽好事成雙,他分明是有討要兩幅,自己再偷偷截留一幅的打算,事後魏檗還要對陳平安感激涕零。”

    如果沒記錯,在朱斂那邊,陳平安已經騙了一幅字帖去,好個好事成雙,倒是沒說錯。

    “別亂說。討要字帖,是我自己的想法,跟老爺沒關係,老爺就隻是隨便提了一嘴,我記了一耳朵。”

    陳靈均埋怨道:“再說了,真是這般又咋個了嘛,老哥你別磨磨唧唧的,你就說幫不幫這個忙吧,若是為難,就當我沒說,多大事兒,就你屁話多。”

    做人得將心比心,我把你的朋友都當自己朋友,你怎能在背地裏埋汰起我家老爺來了。

    這麽多年,在落魄山,陳靈均自認就沒做點貢獻,心裏邊很不得勁。

    何況魏檗在自己這邊,小氣歸小氣,摳門是真摳門,可這位魏山君與老爺關係那是真好,光說牛角渡一事,就是披雲山與大驪宋氏牽線搭橋,自家落魄山才有份,這份情,陳靈均覺得得上心,惦念著,不能不當回事。一想到北嶽披雲山,就會想到夜遊宴,就會那個名動天下的綽號,魏夜遊,陳靈均忍不住嘿嘿笑起來。

    陳清流點頭道:“是不多大事兒。”

    換成別人去討要字帖,看辛濟安搭不搭理。隻不過自己開口,就兩說了,一籮筐都不難,而且不是那種酬唱應付之作,必須每個字都精神氣十足。

    陳靈均也不客氣,說道:“那就包在你身上了,說好了啊,這會兒可不是在酒桌上吹牛皮,你別放我的鴿子,到時候討頓罵,我罵起人來,可不會含糊。”

    陳清流笑問道:“既然開口求人了,不如多討要幾幅?”

    陳靈均揚起腦袋,問道:“真能成?不為難?”

    陳清流點點頭。

    陳靈均揉了揉下巴,搖頭道:“還是算了吧,兩幅字帖,夠夠的了,再多要,有點不講究了。老廚子說得對,跟書家求字,宜少宜精不宜多。”

    陳清流微笑道:“朱斂是個極少見的妙人。”

    陳靈均哈哈笑道:“老廚子學問再雜,不還是老光棍一條。”

    陳靈均從袖中摸出兩壺酒,遞給陳清流一壺,他自然不清楚,能夠讓極為自負清高的陳清流如此評價,有多難得。 本章尚未完結,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---->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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